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主宰自己的世界的神;有一天,神说:"要有神。"就有了神。神看神是好的,就把神与自己分开。
——题记
在傍晚的荒野里,西下的斜阳染红了一切,广袤的天空,望不到边界的不毛大地,都被红彤彤的连成一片;狂风卷着红色的沙,呼啸着掠过耳畔,让人不由自主的眯起眼来,本来略微刺眼的夕阳变得柔和,忽明忽暗,直到红沙如波浪一般随风远去,消失在连接天地的红色之中……也许独自一人在这样的一个黄昏里,应该是可以享受那种远离喧闹尘嚣的孤独与狂野的浪漫吧。但是如果突然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并非地球,而是火星的话,那此刻又将是怎样一种心境呢——寂寞?恐惧?思念?绝望?
如同每一个好奇的孩子一样,从小我就渴望知道我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像神一样把世界变成自己意愿的样子。神是超自然的,所以首先需要有能力做到的是,知道自己世界里的规则——这样才有可能打破规则。于是我知道在我面前漂浮着无数我看不到的分子,而它们本质上则是能量,与我交流的人身体里充斥着各种有机物的大分子,其中的一些按照某种复杂的形态交织在一起,然后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系统,大量的分子沿着熵增加的方向运动,而熵的增加又是时间之箭所指向的方向——于是我幻想着可以看到暗物质的涌动,可以随心所欲的增加一对正反粒子,借贷能量后最后使总能量回归原来的状态,熵的规则也不再适用,我可以随心所欲的造出一块极冷或者极热的领土,自然能够在时间维度上自由的穿梭也是必不可少的能力……令人沮丧的是,尽管我知道我的世界里物质都是由能量构成,但是我仍然没有办法轻易的使物质变成能量,从而只要考意志就可以不用自己消耗能量去改变这个世界,正如我无法轻而易举的搬起一个50公斤重的物体遑论仅仅靠意志去搬起它了。然而我毕竟不是拥有沙漏瞳孔的雷林斯,即便是可以获得羸弱的身体,但却没法念动法咒,眼前的一个个鲜活的肉体最多被抽象成一坨仍然鲜活的有机物,亦未向我展示它的生老病死或者是在我眼中枯萎。而且当这个神离开了他的领土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娇弱:只有气温在25摄氏度的时候感觉爽,洗澡的水温如果高于120华氏度就感觉自己快要被煮了,如果体温超过了38摄氏度那么一定已经晕头转向了;即使戴着高达600度的玻璃镜片,距离眼前超过1米的5号字却完全不知所云,能够刺激眼内细胞成像的光波范围小的可怜,不要说眼睛了,就是身体的长度也常常在一些光波过去之后连个影子都没留下……除了这些多少还算形象的东西,超过3维的空间里的一个球体,平行宇宙中一个对自己的喉咙开了一枪却安然无恙的人,量子自由意志般的穿越一个双缝,类似的,尽管在概率上一个屋子里所有的空气分子都在某一瞬间突然飞到墙角的一个角落里是有可能发生的,但是这种可能性却不足以使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在一个房间里窒息而死——这些在我的抽象世界中也变得异常费解。
抛去这些不谈,即使对于同类的了解也实在是太有限了。不但不了解自己的生老病死,就连自己的思维也基于一种我所不了解的东西——除了在做智力测验或者几何之类题目时可以主要用图形来思维,日常的思维活动都是以语言的形式进行的(即使在智力测验中所用到的上下左右之类的概念,大抵也是与语言脱不了干系的;而数字或是代数本身也是一种特用的语言,几何与之也大多脱不了干系)。如果把我和一个完全没有相同语言背景的人放逐到一个岛上,我们之间所剩下的大概也就只有动物意义上的同类的关系了吧——除了吃饭、睡觉、发情,对方想做什么只有天知道。同时,语言又是一种多么不稳定的信息交流方式啊,假想一下,如果视觉感官在每个人脑中形成的色彩如果全不一样的话:红色在A脑中形成了红色,B脑中形成的颜色其实是A脑中绿色的颜色,但这种颜色在B脑中被定义成红色,所以A、B脑中的颜色究竟是怎样的,我们无从通过语言来交流(我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描述是否能够表达清楚我所想要表达的意思)甚至也可能没有办法证明或者证伪。对于各种激素和神秘化学物质都可能对人体产生奇妙的影响的知识我不了解,而且肉体与意识之间的关系因为一年多前被告知落伍太多了而我又无从获取新的科普文章,所以尽量避免暴露出自己原始人般的知识水平,这里就不提了……
随着知识越来越多,同时也发现自己其实知道的实在很少很少,仿佛越学越无知了一般。也许只有在牛顿和达尔文的那个时代,人才是最接近神的。不需要献给上帝的书,将在20几年内结束的物理学,在人类越来越相信自己足以掌控一切之后,唯物主义与人的神话一起跌入谷底。
本来无一物,庸人骗自扰。其实原本简简单单的生活,不去想“why”“for what”,一切都会惬意而轻松的。但是,如果总想找一个自己抛开哲学意义上的存在的理由,那么追寻一个人给不了的答案的话,真的就是在自讨苦吃了。作为人类,应该有高于其他物种的意义;作为人生,应该也有在世界上存在的价值——如果非要强制给自己一个意义的话,那么更多的困扰就是在所难免的了。同时,这样的问题又很难在同类那里获得答案:如果要有意义有价值,那么必然要有一定的标准来衡量什么是有价值和有意义的,既然是人回答的那么这个标准一定也是人来定的,如果作为人来说A必然高于B,那么B接受A的答案也好说,但是A高于B也是由人的标准判断出来的,那么这就陷入了一个循环论证的过程中,最后无法证明A高于B或者是B高于A,所以我不得不认为人无法为同类做出这种价值的判断。这样,最后难免归于虚无主义,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同时,想要在世上留下自己存在过的证据也变得毫无意义。如果不甘心泯灭在历史教科书上或者统计年志中数亿人口中毫无差别的1,那么必然要做些惊天动地伟岸的事——但当人类灭亡了之后呢?也许还有外星生物也会找到,但当所有智慧生命都灭亡了之后呢?况且如果智慧生命本身的存在就毫无意义可言,又何来其他意义呢。但是这却是让人不甘心的一个结论,现世的一切努力都毫无意义,甚至包括不得而知的死后或来世,实在是消极到无以复加。回避了这个问题,又难免要问我是什么,我是什么样子的。前一个问题似乎并不比存在是什么好回答,尽管所有的问题中都用到了这个概念。前面已经说过,为了不暴露出在生理学上对于意识与肉体问题的无知,这个问题我也打算回避,而直接以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来回答。先哲们早已警告过我们,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最难认识的是自己,总之最啥啥的都是自己就对了……我的回答就与他人脱不了干系了,20多年来,我曾扮演过儿子、学生、公司职员、好哥们儿、妇女之友等各种角色,临时客串过的角色就更多了,未来还要扮演丈夫、父亲以及其他更多角色,他们之间各不相同,我不会在哥们儿面前扮演一个儿子,也不会在老板面前扮演一个妇女之友,甚至除了主体是同一个人以外,角色之间几乎很难有共同点。以前曾经想过,也许只有当抛开这一切,当我独自面对一幅如开篇那样惨烈的美景时,我才表现出本来的我的面目。而后来,我放弃了,不论是当儿子的我还是孤独的我,也不管什么本我自我,每个我都是我的一部分,而不是单独构成完整的我;我按照自己获得的信息构造一个想象中应该作为的角色的样子,不断提高自己的演技,演好一个完整的我。于是我无法清楚的说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正如我无法穷举这个社会有多少个职业一样。不但对于自己和他人不了解,社会的每个系统都按照一定的规则悄然运行着,如同我们对体内的生理循环一样,所了解的也仅仅是一知半解的知识。
或许事物本身真的由它暗藏的意志在默默推动着世界呢,抑或真的有种神一般的力量推动着宇宙呢——而我们作为人类,又是否有能力认识或改变这一切呢?也许我们只是孩子,孤独的面对着壮丽的宇宙,用近于无知与神秘主义之间的一种知识,如同风沙一般仅仅在屋外打转,不得门而入。
然而我却不甘心如此,我对自己说,要有神。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我陷入虚无主义和不可知论,尽管这样也是出于我自身的需求。先知们说,不要试探主你的神,又说神赐给了我们救赎自己的能力。然而他们却没说,神是否给了我们认识这个世界的能力,是否给了我们认识神的能力,我猜前者是给了一部分的,但是不多,后者大约是没给,即使是加尔文那样自信已成为选民的人。尽管可以说我是把自己回答不了的问题推给了神秘主义变成了另外一种不可知论,但至少在逻辑上是自洽的,不但可以找到一个必然高于人的存在来回答人无法给人的答案,还可以因为不可被试探所以把一切不可知的东西推给神从而不必再自己操心了,做一个神的乖孩子安心去完成不可被认识到的神造我的目的(抑或目的这种词语本身就不适合形容神本身)……
- Oct 19 Thu 2006 18:28
神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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