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Gust的部落格

    笙站在昏黄的暮色下，夕阳染红了一切，包括旁边这条叫荒川的河水，仿佛回到家乡的筑后川一般。笙仿佛见到儿时河边一身白素对着河水清唱儿歌的中年女性，夕阳同样染红了她，她回过头来，突然眉毛上挑，噘起嘴唇，努力露出中间的牙齿，做出对眼的鬼脸来……被逗乐的笙把手里的球递给她，这时父亲匆匆赶过来，责问她回来干嘛，她说只是来看看这条河。父亲载着这位女性去车站，路上，她问起久美怎样了，父亲说，她去年秋天死了，知道她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久美说，“姐姐，你回来了”。说完就死了。她听到后掩面哭了起来……这个美丽的女性就是笙的姑姑，用他父亲形容她的一生毫无意义，用她的邻居说，她是讨人嫌的松子。

 

    影片伊始，绚丽的CG背景下漂亮的女歌星唱着，上帝啊，我梦想着幸福，硕大的“dream”一样很炫的闪烁在屏幕上……很难想象，这样失败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拥有美丽的梦想：她因为偷窃被赶出学校，继而离家出走，和几个男人同居过，当过妓女，杀过人，跟黑社会的男友一起混，最后变成又老又肥的臭老太婆，被邻里们嫌弃。正如画外音所说的，梦想是自由的，然而，只有屈指可数的人能够实现梦想，过上幸福的生活。生如此失败甚至可以说猥琐的一个女人，同样拥有一个美丽而简单的梦想：“只要是女孩子，都会憧憬对白雪公主啦灰姑娘啦这样的童话，但就像某个齿轮脱了线，本来希望自己变成白天鹅，醒来却发现成了黑乌鸦。只有一次，人生只有这么一次——童话故事真残酷……”
    初次迈入我们眼帘的松子，同样是在一个昏黄的暮色下，在筑后川的船上和学生们一起唱着歌。那时的她刚刚23岁，青春美丽，岸边正在打架的学生龙洋一望见这一幕，仿佛看到一个女神闯入他的视线，霎时间惊呆了，竟顾不得旁边的对手。然而这样一位看似平凡幸福的美丽女孩儿，却因为童年的事而一直并不幸福。她渴望父亲的爱，然而父亲却仿佛只对体弱多病的久美妹妹情有独钟，她唯一做的，就是把眉毛一挑，对起眼来，噘着嘴对父亲做鬼脸，才能得到父亲的一笑。她那时的快乐很简单，就是渴望父亲的青睐，能够对她会心一笑。然而一切的平静都被学校组织的一次出行打破了，为了避免学生因偷窃受罚，她不惜“借走”同事的钱去向店主道歉，承担下了一切。原本应该平息下来的事却阴差阳错的毁了她在学校的前途，也毁了她仿佛到手了的幸福——不得不离准男友佐伯老师而去。满心委屈的松子把一切都归咎于妹妹身上，盛怒之下离家而去，开始了她猥琐的下半生。
    她所憧憬的幸福依然很简单——一个爱她的人，一个能够在她回到家时问候“你回来了”，并倾听她温柔的“我回来了”的男人。仿佛造物弄人，每次绝望过后，都会燃起新一次的期望——松子走在梦幻般美丽的路上，夜晚的天空并不黑暗，路边的花朵装扮成缤纷的未来，明媚的月亮变成爱人的笑脸，灿烂的等待着松子的到来。然而，月亮始终是高高在天上的，松子只能抬头仰望，到头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每次失败都让她费解，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很简单的幸福，就是与之无缘。她只能默默的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轻念一句“我回来了”，然而却不会有人回答。此时，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年轻美丽的拥有自己梦想的少女，她满怀着小小的幸福的期望，面对一次次的跌倒，却仍然纯真善良，勇往直前，依然憧憬着自己的幸福就在不远的将来。
    重遇狱中好友泽村惠后，眼见着她有着自己的渴望，有着自己的幸福——到家的时候，有人问候“你回来了”，而她也可以回答“我回来了”——我想，正因如此，松子才越来越疏远了她。故事在松子再遇当初袒护过的学生龙洋一后走向高潮，而龙也恰恰对松子的一生影响最大的一个男人。尽管泽村惠警告她，龙会毁了她的，然而她不在乎，只要有他陪着她就可以不惜一切的去，总好过孤零零的一个人——这就是她的幸福。松子害怕孤单，即使被打，即使为黑社会的龙担惊受怕，即使为了他在客厅陪酒，跟不知底细的男人上床，把不知底细的东西交给不知底细的国度的人，即使是地狱，甚至于赴死，她也心甘情愿去赴汤蹈火，再所不辞。然而，当一身素白的松子，站飘雪的高墙外，捧着如她梦想一般火红的一大束玫瑰等待着出狱的龙时，面对她的，将是再一次的绝望。她倒在雪地里轻噙着泪，不断问着，为什么。
    失魂落魄的她回到家乡，发生了在筑后川的一幕，当她得知那个唯一会等待着她回来，问候一句“你回来了”的妹妹也撒手人寰时，她彻底的绝望了。
    而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我想，都是源自于松子儿时的记忆吧。不善表达情感的父亲没有在活着的时候让松子明白，在他的心目中这个女儿有多重要，她以为如果自己全心爱一个人的话，总会换来相应的回报。卧轨了的八女川是唯一爱过她的男人，这是松子在最后得到的结论。或许冈野是为了摆脱八女川的阴影之故，小野寺只是为了吃软饭，岛津贤治所等待的也仅仅是一个能与他很快厮守一生的女人，然而不善表达同样糊涂的龙洋一，尽管也深爱着她，却真真切切的成为两次毁了松子一生的男人。为此，他选择离开她，因为她的惨遇都是他害的，然而他却没有明白松子的期待——仅仅是能够在她回来时问候一句“你回来了”，倾听她温柔的“我回来了”，再无所求。在松子的一生中，唯一懂她的人，就是她的妹妹久美，然而她却对待妹妹那么残忍，也不懂得妹妹对她的爱，到头来一无所有，陷入了彻底的绝望。最后，对一切绝望了的松子终于不再美丽，又脏又臭，沦为一个疯老太婆，以至于相隔十多年后的旧友泽村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如此一个“失败”的人，在别人的眼中又是怎样的呢？
   八女川因为愧疚于她，而写下了“生为人，对不起”；冈野说，你的身体实在是太性感了；在泽村惠看来，松子是比她有魅力千辈的女人；甚至拘捕她的警察也说，她的歌声真的太美了……而在毁了她两次的龙看来，松子是他的上帝——原谅本该去恨的人，爱他。当他发现他的上帝死了之后，歇斯底里的喊着，是我杀了她——没错，在他看来，的确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上帝，因他一直没有懂得上帝对他的爱；而此刻失去了上帝的世界，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呢？所以，龙在荒川岸边与警察缠斗时，仿佛看到了儿时的女神，一时间惊呆了，竟忘记了对手。
    影片的最后，导演从迷途的笙的角度概括了讨人嫌的松子一生，她一直那么笨拙，那么不幸，可是龙却说她是上帝……如果这世上有上帝存在的话，像姑姑一样，给人欢乐，给人勇气，爱别人，自己却总是伤痕累累，那么孤独，完全跟不上现代，看起来完全猥琐，我倒愿意相信她就是上帝，信仰她。又借笙的女友明日香之口说，人的价值，不在于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而是自己究竟可以给予别人什么。那么，像松子这样一个无私奉献的不懂得恨只知义无反顾的爱的美丽女人，最后竟成为了一个彻底的失败者，脏臭着离开了人世，究竟谁是杀了她的凶手呢？是那群不懂事的中学生么？显然不是。那又仅仅是因为一个龙洋一么？我想也不是。不论是八女川，还是、冈野、小野寺，甚至包括泽村惠、岛津贤治在内，连松子自己和她的父亲也不能例外，由于自私，或是不懂得去爱人和表达爱，乃至不懂得别人的爱，这一切把一个单纯的少女的童话般的梦想碾得粉碎。
    所以，影片最后迎接松子的，则是那个松子曾经所不懂得的妹妹——因为她是松子的上帝：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最后，还要赞一下整部影片的叙事方式。贯穿全剧的大量的CG片段，前期穿插着大量歌舞剧元素，营造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把一个年轻少女眼中的童话世界的美妙表现得欢快淋漓；轻快中又常常不合时宜的插入看似破碎的片段，包括悬疑剧里跳崖的镜头，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带来很强的压迫感，仿佛要挤碎所营造出的童话氛围一般。而影片后期则一改前期镜头短、快的特点，逐渐变长，给人回味，仿佛也表现出不随着松子不同年纪时的心态。不同场景采用的音乐与一贯的日本片一样符合东方人的审美，常常又通过歌词体现人物的心情。而笙作为叙事线索不仅能自然的把每个人眼中松子的特点表现的淋漓尽致，同时也穿插了他和女友明日香在面对迷途的人生时所进行的思考，完全没有多余之嫌——虽然我觉得前面那些悬疑片跳崖的镜头可以有机会在后面进行一些对照，从而反映笙的人生抉择的改变，然而影片中却没有，到最后他的存在完全是为了赞颂松子而失去了本可以有机会更充分表达导演观点的作用。此外诸如最后一段唱童谣时，镜头第一个居然给了明日香（看了好几遍我才确认，实在是让我费解）之类的小毛病我就不挑了。（不过还是有个镜头，1分多时“幕张15:00”的那个看起来是在减肥的“有人悲伤叹息”的女性是谁我一直没搞明白。）

 

另，这次重看才注意到影片开头的女优居然是苍井空，真是大跌眼镜 @.@